賣琴的密室

我曾見過一個提琴交易過程，在一間私人的工作室，它有一個經過隔音處理的試琴間，房間的地板上鋪著人造動物毛皮的白色地毯，毛有一些過長，站在上面拉琴有一點滑。牆的四周裝著典雅的暗紅色絨布窗簾，唯一一面沒有窗簾的牆上貼著深紫色，有著精製巴洛克花紋的壁紙，牆上空無一物，只有一個尺寸有一些過大的精緻原木框圓形時鐘。

說實在，這一個試琴間的裝潢氣氛有一些詭異，由於隔音良好，又可以拉上窗簾，因此在安靜無聲又看不見四周的密閉空間中，會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；牆上的時鐘，像是一隻眼睛，在停滯的氣氛之中，監視著密室裡面的人，顯示出奇特的壓迫感。

有一天，從台中來了要兩位試琴的客人，一位是介紹人，一位是要挑琴給學生的老師。一大早，公司就派人到高鐵去把客人載回來。他們到了工作室，先在客廳喝喝咖啡聊天放鬆氣氛，過了一會才開始準備試琴。

老闆曾說，試琴不能超過六把，因為是我們決定讓客人挑到那一把琴的。

一開始工作室給他們準備了四把不同等級的琴，經過比較之後他們挑出了其中比較好的一把，它的型號大概是叫作V500，老師問這把琴要賣多少，工作人員就說這琴可以賣給學生10萬元，老師再拉一拉覺得不是很確定，這時候工作人員從另一個房間拿出兩把琴準備給老師試拉。

其中一把是義大利琴，據說是有名有姓的作者，但是我對琴沒研究那麼仔細，因此也記不起來名字。另外一把琴是作工和用料都比V500好的琴，型號大約是V900，但這把琴其實是瑕疵品，它的面漆滿佈著看起來不太正常的裂縫細紋，音色雖然集中有力反應快速，但是音色過於尖銳和僵硬。當初好像是老闆用很便宜的價錢買進來的，只是我們不太明白，為什麼要給客人試這樣的琴。

於是當他們再加入這兩把琴比較的時候，他們發現原來挑的V500，聲音跟那把義大利琴其實沒有相差太大，他們問一下這把義大利琴要賣多少，老闆因為不在店裡，但是有交代要跟客人說這琴是不賣的。

如果是對提琴有一般概念的人都會知道，義大利琴30萬跑不掉，因此心裡這麼一想，就會覺得那把V500賣給學生10萬，是很合理的。

因為那把義大利琴的音色偏向柔軟且共鳴不集中，因此反而又顯得那把有瑕疵的V900在共鳴和反應上又勝過了義大利琴。於是最後，那位老師決定挑走V500和V900，只是對於琴面上的細紋，老師希望老闆能夠給他一個比較好的說法來跟學生解釋。

最後琴賣出的價錢我只記得V500是以五萬元賣出，而那位介紹人還要收取一萬五千的傭金，也就是說實際上，工作室是以三萬五千元賣出這把琴。

而三萬五千這個價錢，其實是工作室原來的定價，也就是說任何人來買這個等級的琴，都可以用這個價錢買下來，我不得不佩服老闆巧妙的安排，可以把三萬五千的琴，最後有可能以十萬元的價錢賣給學生。

而這個買賣的進行能夠進行這麼順利，據說也是因為這一位老師的介紹人，事先與工作室作過沙盤推演，而且這位介紹人事實上又是這一位老師的老師，因此在溝通上面又佔有權威的優勢。

只是我覺得很奇怪，這樣大費周章地準備這整個交易過程，工作室也只不過是以原價賣出；而這一位老師，我也不能說他是是利益薰心，因為在某種程度之下，他是被設計成相信這把琴有這個價值的受害者，而最悲慘的是最後買到這把琴的學生，在這整個交易之中，這個價錢被剝了兩層皮。

總之，經過這件事情之後，我就沒有跟那些個工作室接觸了，
因為看過這種精心設計的提琴交易，希望如果各位朋友去挑琴，最好能夠在開放的空間，提琴的價位都是標明擺在架上，而不是工作人員取出再跟客人報價的。另外最好是能夠帶自己的琴去比較，因為在不同空間的音響效果都不一樣，如果有一個熟悉的琴聲，可以提供一個參考標準。而最後要做決定之前，應該可以要求琴行帶回家試拉一個星期，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，沒有時間的壓力之下試琴，才能深入的了解一把琴。

在提琴交易的故事之中，買到假琴的例子不勝枚舉，不管是資深的演奏家或者是琴商本身，就算是專業的鑑定人員也有看走眼的時候，因此不要過分相信自己的聽覺，多做判斷比較，會是最保險的方法。